一柄燭火的記憶

那天晚上突然停電，夜色一下子穿透窗戶涌進屋子。我家的電視機、冰箱、臺燈……一切正在有條不紊地工作著的電器像是同時被幽暗的夜色施了魔法，瞬間凝固住了。

離我不遠的二寶慌張地喊道： “媽媽，你在哪兒？”我朝著他前一秒站立的方向奔去，拉住他正在黑暗中探索的小手，把他從如墨的夜色中拽了出來。而在里屋寫作業的大寶卻還沉浸在先時的狀態里，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漆黑一團中，打火機頂著一束跳動的小火苗熠熠閃光。燭芯迎上去，擁抱住了那團火熱，一瞬間燃燒了起來，亮亮的，滿室清輝。一柄小小的燭火蕩起層層的熱波，攪動了一室的沉默。

3 歲的二寶從未見過這樣的夜晚。

搖曳的燭光把屋子里的物件指揮得鮮活起來。桌子、椅子、茶幾等剛才還板板正正的物品后面都倒映出了隱隱約約的影子，隨著燭光曼妙的腳步亦步亦趨地搖擺著，擠得地上墻上滿滿當當。

桔紅色的燭光柔柔地落在了二寶身上，他黑黝黝的眼珠里晃動著兩束灼熱的小火苗，嬉笑著跑遍了整個屋子。大寶此刻也從封印的記憶中解凍出來加入到我們的行列。3個高高低低的影子在小小的一柄燭火前面，繪出了一幅生動的“舞影凌亂”圖。

在這閃亮亮的燭光陪伴中，我趟過歲月那條清淺的長河，回到了最初的那個夜晚。

那時的晚上常常停電，母親總會點燃一根長長的蠟燭，就著一個高高的鐵盒，側著滴幾滴熱燭油，然后讓它站在上面，像是寂寂的長夜中豎起的一盞航行燈，驅散了無邊的黑暗。

微弱的燭光清晰地照亮著課本和房間，也溫暖著我童年的時光流年。燭影搖動中，蠟燭越燃越短，而我們的影子卻越拉越長。母親呢？則總是在柔和的燭光下，從容地織著一件件毛衣。

她不停地織啊織啊，手中的毛線總是織不完，像是把點點燭光編織進一件件貼身的毛衣里，溫暖著我們今后漫長的人生旅途。

有時我會將目光放進那柄小小的燭光里，那簇燃燒著的蠟燭在我的呼吸中微微顫動，像是深夜里的一朵曇花，在安靜中皎潔地綻放著。若是賣火柴的小女孩遇見它，一定會擁抱更多的溫馨；若是車胤遇見它，就不會有囊螢夜讀的艱辛……我沉浸在燭光深處。屋里忽然暗了下來，米粒大小的火光在燭油里掙扎著。我連忙用手把它圈住，像是保護著一顆夜的眼睛。

“哈哈哈！”燭火深處傳來哥哥的狂笑聲。原來那場危機來源于他嘴角藏匿的一陣風。我起身去打他，他卻繞著圓桌跑了起來，我也追了上去。燭光又明亮起來，暖暖的燭光里交織著母親淡淡的微笑，像是一層細細的繭網將我倆圍繞起來，然后裝進母親眼里。

有時，我們會在那根閃爍的燭火前，開始一場自導自演的歡樂。報幕、唱歌、跳舞……在一柄燭火的芬芳里，在一室恬靜的清輝里，在一場稚氣的童真里都有著母親最深情注視著的目光。如同此時的我在一柄小小的燭火前，跟大寶、二寶玩起了手影的游戲。

任歲月舒卷，光陰漫漶，那柄燭光的美麗，那一幅幅生長在墻上的影畫，那些鐫刻在我們生命韻律中的溫暖如童年記憶的剪影定格在我們的腦海中，成為人生旅途中幸福的痕跡。